H市国际机场,张文和程嘉运终于赶在登机时间截止前,登上了飞机。
今晚在S市有一场饭局,要和对方就SI酒店在S市的新店进行协商。
由于更改行程后时间紧张,不等飞机起飞,张文便拿出文件,以便程嘉运进行再次确认,同时做好准备随时应对细节提问。
然而,程嘉运将文件接过放在一边,面无表情拿出手机。
调出了聊天应用,发起消息。
张文第一次见程嘉运工作时开小差,不禁有些惊讶,莫名想到刚刚和自家老板一起的那位。
难不成是要赶在飞机起飞前,和对方报备行程?
可这表情好像又不太对。
相隔半个H市,宋凛收到了来自程嘉运的消息,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
程嘉运:你中午在哪?
兄弟之间没事难得主动关心,宋凛有些受宠若惊。
宋凛:西城一朋友中午约我吃饭,吃完饭顺便打了会儿保龄球。
宋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我?
另一头的程嘉运脸色明显转冷,让旁边琢磨的张文更加疑惑。
程嘉运:别忘了,你有女朋友。
前言不搭后语,宋凛挑起眉头,怀疑程嘉运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凛:和朋友吃个饭而已,谈恋爱又不是连体婴,不至于时时刻刻都要黏一块儿吧?
宋凛:话说你一个万年单身狗不琢磨脱单,还有心思管我?
程嘉运没回。
宋凛准备打个语音过去,确认一下对方的精神状况。
聊天框又弹出一句消息。
程嘉运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宋凛直觉对面在嘲讽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再打电话过去,对面已经关机了。
宋凛发了个问号,随后越想越不对,又搜了个H市精神科的挂号链接,发给程嘉运,以表慰问。
程嘉运飞机落地S市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商务饭局紧跟其后,等饭局结束,天已经黑了。
SI酒店顶层套房,程嘉运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终于腾出工夫考虑宋凛和姜十圆之间的问题。
白天那幕难以解释,宋凛的回应也避重就轻。
和宋凛相识十几年,程嘉运自认互相还算了解,但没有人能保证,是否能完全了解对方的阴暗面。
更何况,抛开宋凛的问题,更严重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反应。
诧异、愤怒,还有难以察觉的——
窃喜。
他的阴暗面也一览无遗。
当晚凌晨两点,沉睡的宋凛被手机铃声吵醒,在接连挂断几次后,终于崩溃选择了接听。
听筒中程嘉运语气沉沉,“聊一聊白天的事。”
宋凛懵了。
“你没事吧程嘉运?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就为这个?”
他白天转H市精神科联系方式只为回击,可这会儿却觉得转对了。
“我不就和西城那朋友吃饭打了个球吗?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宋凛撸了把脸,“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我有女朋友,对男的不感兴趣。”
“话说回来,正好我那朋友国外学的心理科,你要是需要心理咨询,我让他给你推荐个合适的。”
一通挤兑结束,程嘉运终于开口。
“我中午也在西城,西城博爱路。”
西城博爱路——
宋凛寻思,不就是他中午吃饭的那地儿吗。
“然后?看到我了?怎么不打招呼?”
“我看到你,还有一个红头发女人,”程嘉运严肃补充,“你俩搂在一块。”
“红发女人?”宋凛回忆了一下。
“程嘉运,你别告诉我,你深更半夜把我吵醒,是以为我劈腿?”
“你没劈?”
“程嘉运,你没病吧?”宋凛嘶了一声,“那女的你不也认识吗?”
程嘉运停顿了。
沉默半晌,来了一声,“谁?”
“江雪京!江述川他妹——”
“前两年你家提过你和她相亲的事儿,你忘了?”
程嘉运记得江述川,圈子里的叛逆飞车党,热衷于搞俱乐部,之前打过几次照面,只能说有点印象。
至于江雪京,程嘉运则印象全无,非要说相过亲的话,那对方大概率应该是黑头发黄皮肤。
毕竟在程嘉运的记忆中,所有的相亲对象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统称中华土著。
于是程嘉运由衷发问,“她不是黑发?”
“……”
“不是我说,你这对女的脸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上个月还在圈子里跟咱俩碰过两次,别告诉我你全忘了。”
程嘉运没出声,已是默认。
宋凛哭笑不得。
“人家对你有意思,中午那会儿死命拉着我胳膊,打听你的消息。”
“我知道你对她没想法,平白无故被熏了一身香水味儿,袖筒子都快被扯烂了,都没出卖你。”
程嘉运淡淡应了句,“哦,谢了。”
宋凛打了个呵欠,“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挂了。”
程嘉运挂断了电话。
手机撂到一旁,视线扫过窗外沉睡的城市,最后落到面前茶几上。
玻璃几面上正安静躺着一枚金属钥匙扣,小小一只黑色柴犬图案,耳尖已有些褪色,显得些微陈旧。
程嘉运将那枚柴犬钥匙扣拿起,在指腹间摩挲拨弄。
方才与宋凛的通话结束,胸口的愤怒已经平复,连带将那丝隐秘的窃喜也带走了。
一切仿佛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程嘉运清楚,在自己身体某处,原本沉睡的地方,一条裂缝在前不久出现,像无法扑灭的火种。
正越演越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