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几天后，他们为我举办了葬礼。
遗照是我展示在学校公告栏的优秀学生照片。
葬礼上，奶奶抓着秦惜不肯松手，爸爸让人把她拖出了灵堂。
爸爸在我的遗照面前紧搂着浑身颤抖的秦惜，说都是自己对不起她。
他又对得起谁呢？
在我才满月的时候，他就欠了一屁股债。
追债的找上门，我一直哭，妈妈抱着我无处可躲。
为了保全我，她被追债的打了个半死。
后来，妈妈经常把这件事讲给我听，我每次都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她走的时候，又把这件事扯出来，让我乖乖待在家里。
爸爸常常回家时就是满身酒气，说应酬需要，妈妈都是能躲就躲。
那次她提起还债的事，爸爸下手没留情。
事后酒醒，他把妈妈送进医院，一向好面子的他在妈妈面前下跪，求她原谅。
妈妈当然原谅了他。
我读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做生意赶上风口，赚了一大笔。
四年级时，我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富裕人家了。
那时候我算是幸福的，可幸福没多久，爸妈就给我留了个别墅，向我告别了。
他们再没来看过我和奶奶。
我不否认爸爸是个好商人，成功人士。
但他是个男人，永远自负多情，冷漠自利。
男人就像条鱼，圆滑冷漠，跃上龙门之后又怎么肯再回望那一方池塘。
我之前就该想清楚，不该把自己困在他们对我余留的爱里，再寻求一样的爱。
几个亲戚走过场惋惜了几句后，谢时和带着群小黄毛来了我的葬礼，场面着实震撼。
一见到他们，爸妈反应就很激烈，直接放话如果他们不走就要报警。
谢时和眼神示意那群小黄毛别管他们。
小黄毛一齐在我的遗像前跪下，震声喊：“感谢秦眠的帮助！”
我坐在盖板上带笑看他们。
爸妈都是一脸懵。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谢时和借机把秦惜拽了出去，我没跟上去。
像看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样看着那群小黄毛。
其中一个小黄毛说他奶奶在马路上摔倒了，没一个人敢上去扶，只有我把他奶奶扶起来送进了医院。
“我女朋友吃烧烤被人乱摸，也是她拍了视频，站出来帮我女朋友说话，把那人拘留了几天。”
“我爸妈骂我废物，我跳河，也是秦眠救了我，天天来我家给我讲题，现在我考上了本科。
“我把她当姐姐，还没来得及谢她，她就……”她的眼泪在地面开出花。
爸妈难以置信地撑着墙壁。
妈妈指着那个哭得最凶的小黄毛。
“所以你给眠眠钱，是因为她给你讲题？”
她怎么知道这件事？
小黄毛哭得泣不成声，只能点点头。
妈妈几乎站不住，她掏出手机，翻出她和我班主任的聊天记录，划到一张照片处时手指停顿。
我凑近些看清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灯光昏暗，小黄毛把钱递给我，我俩都在笑。
“我以为她跟你们一起做了什么坏事……”不止那张照片，班主任跟妈妈说了很多我在学校不听管教，诸如此类的话。
为什么？
我想不通，她是个老师啊，为什么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妈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质问她：“你给我发的东西都是真的吗？
你说实话！”
她的语气极致愤怒，班主任慌忙地挂断了电话。
“当然是真的，我还有事，先挂了。”
这么明显，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妈妈手一松，手机重重掉在地上。
“我们错怪眠眠了……有人要害我家眠眠……”秦惜回来时脸色发青，像吃了只苍蝇似的。
谢时和悠悠跟在她身后。
他的脑子和嘴巴都灵活，秦惜大概被他绕进去了。
秦惜跪在爸妈面前，承认了收买班主任的扣我零花钱的事。
我挑了挑眉，谢时和这么有手段。
秦惜哭得楚楚可怜，但妈妈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爸爸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安慰道：“没事的，秦眠都死了，事情就算过去了。”
其实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公司总得有人管理。
有血缘关系的我死了，他就只信任自己养大的秦惜。
我下葬后，爸妈只来看过我过一次。
那次妈妈哭得特别惨，爸爸不愿看她再触景伤情，所以再没来过。
唯有谢时和，他每天都来看我，有时候会带支花，却从不给我带酒。
作为死对头，他知道我是最爱喝酒的，喝了酒睡觉特别安稳。
这点我不理解且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