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别再添乱了大妮，好不容易国庆放假，让妈休息休息行吗？”
我慢慢走回客厅，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
门关得紧紧的，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见妈妈在里面哭。
爸爸在里面叹气。
我蹑手蹑脚地蹲在阳台的阴影里。
以前爸妈总说我粗心，说我总是丢三落四。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记性很好。
我记得妈妈说我是她最贴心的大女儿，
记得爸爸说我是他最爱的小棉袄，
记得妹妹总喜欢粘着我，追在我身后一声声地喊“姐姐”。
也记得爸爸妈妈反复叮嘱过：“楼上的天台没封死，大家千万不能爬。”
太阳升起时，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爸爸妈妈要带着妹妹回老家祭祖了。
他们不会带我去，
或者总是“忘记”带上我这个大女儿。
因为我总是大小便失禁，让他们在亲戚面前丢脸。
看着车子缓缓启动，我心里忽然亮堂起来。
对了，只要我消失就好了。
妈妈再也不用半夜起来给我换床单，爸爸也不用因为我的药费愁得一根接一根抽烟。
还有妹妹，她可以大大方方带同学回家，可以有钱买新裙子，而不是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校服。
“妹妹，会开心的。”
我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她卸下重担后，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
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愧疚，都化成了推动我往前的力量。
我开始艰难地爬上通往天台的梯子。
癫痫让我的腿脚不听使唤，每爬一级，关节都像生锈般发出咯吱声响，汗水很快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身上很痛，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轻松。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拖累任何人了。
站在天台边缘，风吹过我汗湿的脸，带着一丝凉意。
我想起以前每次癫痫发作疼得受不了时，妹妹总会握着我的手说：“姐姐别怕。”
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说“别怕”了。
不过没关系，我对自己说。
等我死了，他们就再也不会因为我而难过了。
我张开双臂，纵身跃下。
风在耳边呼啸，那一瞬间，世界变得很安静。
我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牢笼的鸟，笨拙却自由地向下坠落。
视线里，家里的那辆旧车越来越近，车顶在阳光下反着光。我看见车窗里，妹妹正低头摆弄着她的书包带子。看见妈妈侧过头和爸爸说着什么。看见爸爸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然后——妹妹最先抬起头。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微微张开。接着是妈妈，她惊恐地捂住嘴，整个人向后缩去。爸爸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他们的脸孔在放大的惊恐中扭曲，三双眼睛直直地撞进我的视线。
在身体与车顶接触的前一瞬，我努力咧开嘴，朝他们露出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