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眼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滑落,模糊了屏幕。
她在雨中等了很久,没有一辆空车。
最终,她只能脱下磨脚的高跟鞋,赤着脚,一步一步,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
雨幕太大,视线模糊。刚走出没多远,一道刺眼的车灯猛地射来,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
“砰!”
巨大的撞击力传来,叶雾染只觉得身体一轻,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意识迅速被黑暗吞噬……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刺得她睁不开眼,只听到耳边医生焦急的声音:
“通知她的紧急联系人了吗?”
护士的声音带着无奈:“她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我刚打过去,对方说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没空过来。我说了患者出车祸很危急,对方说……说让她等着,这是她应得的教训。然后就挂断了,再也打不通。”
“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了……看来这个人,就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了。”
叶雾染躺在手术台上,麻药都无法麻痹心脏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原来,在她生命垂危之际,他连来签个字,都不愿意。
医生叹了口气:“算了,先手术吧,人命要紧。”
麻醉针剂推入静脉的冰凉触感尚未完全消散,叶雾染的意识便已沉入了混沌的梦境。
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刚开始被裴牧野捡回家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她笨拙愚钝,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不会用叫做电灯的东西,摸索了半天,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小声嘀咕“烛台何在?”;她第一次见到淋浴喷头涌出的热水,吓得惊叫后退,差点滑倒;她对着那个叫手机的黑色小方块不知所措,连最简单的接听都不会。
而每一次,裴牧野都会耐心地、一遍遍地教她。
他从不嘲笑她的笨拙,只会在她闹出笑话时,慵懒地靠在门框或沙发上,唇角勾起一抹纵容的浅笑,嗓音低沉带着磁性的颗粒感:“小笨蛋,过来,我教你。”
还有他们的第一次。
她来自民风保守的大邺,对男女之事既懵懂又害怕。
他却吻着她的眉眼,哄着她,诱着她,在她意乱情迷,身体为他彻底绽放时,他咬着她的耳垂,沙哑地呢喃:“染染,我的小公主,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沉溺在他编织的温柔网里,以为这就是爱,是跨越千年的宿命。
可是,都是假的。
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得她在麻醉的昏沉中依旧蜷缩起了身体。
唐雨宁一回来,所有的假象都碎了,只剩下她一颗被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结束。
叶雾染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寂静的病房里,浑身缠着纱布,动弹一下都钻心地疼。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唐雨宁拉着裴牧野走了进来。
“雾染,你醒了?”唐雨宁一脸关切,“我已经说过崽崽了,是他不对,不该那样对你,还害得你出了车祸。”
她推了推裴牧野,“快去,跟雾染道歉。”
裴牧野脸上没什么表情,站在原地没动。
唐雨宁板起脸:“崽崽,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你要是不道歉,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这句话像是掐住了裴牧野的命门,那个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肆意张扬的裴家太子爷,竟然真的妥协了。
他走上前几步,看着叶雾染,语气没什么起伏:“是我的错。”
没等叶雾染反应,他紧接着说,语气带着强调和警告:“但宁姐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后你不能这样再闹脾气,让她难堪。否则,下次就不是淋雨这么简单了。”
最重要的人……他亲口承认了。
叶雾染闭上眼,心痛得已经没有了知觉。
唐雨宁见气氛缓和,拿出一个保温桶:“雾染,我给你熬了汤,你喝点补补身子。”
叶雾染看向那汤,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漂浮的几样东西,是她严重过敏的食材。
她虚弱地摇头:“谢谢,我不喝。”
裴牧野脸色一沉,以为她又是在故意刁难,斥道:“叶雾染,宁姐一番心意,你别不识好歹!”
叶雾染抬起苍白的脸,看着他,声音哽咽,带着绝望的悲凉:“里面有……有虾仁和紫苏……我严重过敏!你半个月前,还嘱咐家里永远不能出现这两样食材。”
裴牧野猛地愣住,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和尴尬。
唐雨宁立刻打圆场:“都是我不好,没提前了解雾染的忌口。这汤不喝了,我这就出去重新买一份。”
她说着,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裴牧野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许:“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只是以为你又在闹脾气,想让宁姐难堪。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叶雾染看着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有多重要?”
裴牧野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为了她,我可以不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