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镖门

第15章

镖门 岱瑾 2025-10-09 15:04:40


那混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距离沈青崖的衣领已不足三寸。沈青崖甚至能看清对方指甲缝里嵌着的黑泥,能感受到那指尖迫近带来的、令人皮肤发紧的寒意。他脑中一片空白,方才强装出的那点“官威”在这赤裸裸的暴力威胁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他几乎能预见自己像只小鸡仔般被对方拎起来,然后被这群如狼似虎的混混撕碎、榨干所有钱财,甚至……下场更惨。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有些人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疤脸摊主和其他几个混混脸上,则露出了残忍而笃定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肥羊”跪地求饶、双手奉上银钱的场景。

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灰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切入沈青崖与那混混之间!

那影子并未如何作势,只是一根油光发亮、看似平凡无奇的铁扁担,看似随意地一横,轻飘飘地格在了那混混粗壮的手腕与沈青崖脆弱的脖颈之间。

动作举重若轻,仿佛只是随意拦挡一下。

然而——

“嗷——!”

那出手的混混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又像是被毒蛇骤然噬咬,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他那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踉跄倒退,“噗通”一声摔坐在泥泞的地上,捧着那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手腕,疼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那只手竟如同折断的麦秆般软软垂下,显然已是脱臼甚至骨裂!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直到那混混倒地惨嚎,众人才看清,出手的正是方才茶棚下那个一直默默喝茶、脚边放着铁扁担的精瘦老者。他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沈青崖身侧,身形干瘦,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霜中屹立不倒的老松。他手中那根铁扁担依旧保持着横格的姿势,黝黑的铁身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尘土,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他毫无关系。

喧闹的市集,以这老者和倒地的混混为中心,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嘈杂声——叫卖声、议论声、甚至远处码头的号子声——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掐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这突如其来的逆转,看着那貌不惊人的老者,以及他手中那根平凡却透着森然寒意的铁扁担。

疤脸摊主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转化为极度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和他身边的几个混混,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者——王铁山,这才缓缓收回铁扁担,并未看那倒地的混混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他那双饱经风霜、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疤脸摊主和他手中那些所谓的“宋代官窑”碎片,最后落在那犹自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沈青崖身上,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移开。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靴底踩在湿滑的泥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用铁扁担那磨得光滑圆润的尖端,轻轻挑起地上最大的一块碎瓷片,举到眼前,就着正午明亮的日光,随意地瞥了一眼。

“啧。”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咂嘴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景德镇上月才出的新窑货,画工粗劣,火候都未退尽,泥腥味儿还沾在胎上没洗干净……” 他手腕微微一抖,那扁担尖上的碎瓷片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滴溜溜旋转起来,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这就成了宋瓷了?疤脸李,你他娘的糊弄鬼呢?这手艺,比你爹当年可差远了。”

他语气平淡,就像在点评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事,但那话语中的笃定与不屑,却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疤脸摊主和他同伙的脸上。

疤脸李(摊主)的脸色瞬间由惊骇转为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王铁山,如同见了活鬼,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结结巴巴地,几乎要跪下来:“王……王老爷子……是……是小的有眼无珠……不……不知道是您老……和这位公子……”

王铁山根本懒得听他废话,扁担尖轻轻一甩,那块碎瓷片便“啪”地一声,精准地落在疤脸李的脚边,摔得更加粉碎。他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混混,最后定格在疤脸李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只有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才懂的、冰冷的警告:

“‘镇岳’的少东家也敢碰?疤脸李,我看你他娘的不是骨头痒了……” 他微微前倾,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骤然迸射出一种如同实质的、令人胆寒的厉芒,“……是活腻歪了吧?”

“镇岳”二字,如同两道惊雷,劈在疤脸李的头顶!

他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泥泞之中,对着王铁山和沈青崖的方向,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王老爷子饶命!公子爷饶命!小的瞎了狗眼!小的不知道是镇岳的少东家!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磕头,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仿佛离王铁山和沈青崖越远越好。那几个混混也如梦初醒,连忙扶起那个手腕受伤、还在哀嚎的同伴,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撞开围观的人群,眨眼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污渍和几片更加粉碎的瓷片,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市集上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数息,随即,如同堤坝溃决,爆发出各种压抑的议论声、惊叹声、以及劫后余生般的吐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畏、好奇、甚至一丝感激(毕竟这伙人平日没少欺行霸市),聚焦在场中那一老一少身上。

沈青崖直到此刻,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怔怔地看着跪地求饶、仓皇逃窜的疤脸李一伙,又转头看向身旁这位貌不惊人、却拥有雷霆手段的老者。老者已经收回了铁扁担,随意地扛在肩上,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平静的神色,与周遭尚未平息的骚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多……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沈青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心中充满了感激,更充满了震撼。这就是江湖吗?这就是父亲曾经麾下的老镖师吗?一根铁扁担,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一场看似无法收拾的危机,其威势,竟至于斯!

王铁山这才正眼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那身不合时宜的绸面布鞋和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淡淡道:“举手之劳。这丹阳镇码头,还轮不到几个下三滥的混混撒野。”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小子,福伯的信呢?”

沈青崖这才恍然,连忙从怀中取出福伯那封火漆密信,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王铁山接过信,看也不看,随手塞进怀里,然后扛着铁扁担,转身便朝着他之前喝茶的那个简陋茶棚走去,只留下一句:

“跟上。这地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戳我阅读全本<===

设置
手机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