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并施,但“威”是雷霆手段,是真切的死亡与破家;“恩”则是滴露之恩,是勉强果腹的陈旧米粮。他要让所有人明白,顺从,或许只能得到一点点残羹冷炙;但反抗,必是灭顶之灾。
紧接着,林黯颁布了《安漳令》。
法令条文简洁而严苛:
一、即日起,清查全州田亩人口,重新造册,隐田匿口者,田产充公,主事者斩。
二、核定新税,按田亩等级、丁口多寡征收,敢有抗税者,家产充公,全家流徙边塞。
三、整顿军备,征召城内及周边乡野青壮入伍,按军中标准严格操练。
四、实行连坐,一甲之内(十户),有通敌、谋逆、隐匿不报者,全甲连坐。
法令一出,全州哗然。尤其是清查田亩和核定新税,直接触动了所有地主豪强的根本利益。陈、赵两家府邸门前,车马络绎不绝,都是前来诉苦求情,或者商议对策的族人、依附者。
然而,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林黯的刀,再次落下。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动用军队。三个在乡间颇有声望、暗中串联试图抵制清查田亩的乡绅,被发现暴毙于家中。一人是“失足”落井,一人是“突发急病”,还有一人,则是家中“不慎”走水,全家无一幸免。
现场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林黯。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反抗的苗头,被无声而残酷地掐灭了。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无所不在的监视下,漳州的权力交接和秩序重建,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进行着。田亩清查在刀锋的逼迫下展开,新的税制开始推行,军营里新兵的操练声日夜不息。
林黯站在修缮一新的城墙上,看着城外新辟的校场上,数千新兵在军官的呵斥下进行着枯燥而艰苦的队列训练。更远处,是正在兴建的新的匠作营,冯云承诺送来的第一批匠人已经抵达,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隐约可闻。
“将军,如此急迫,是否…”王承嗣看着眼前景象,有些忧虑。他习惯了过去的治理方式,林黯这种近乎榨取式的强力整合,让他感到不安。
“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林黯打断他,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王将军,你以为公孙戾和杨业,会给我们多少时间?朝廷那位张尚书,会坐视我们在这里安稳发展吗?”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乱世争雄,慢一步,就是死。我要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让漳州变成我的堡垒,变成我能源源不断产出兵甲粮草的根基之地。为此,就算将这漳州的潜力榨干,就算背上万千骂名,也在所不惜。”
他拍了拍冰冷的墙垛,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这漳州注定要成为尸山血海,那我宁愿这血,先流的是别人的。”
就在林黯以铁腕消化漳州之际,北疆的战局正以前所未有的惨烈程度进行着最后的沸腾。石门关,这座雄踞北疆咽喉的关隘,已然化作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
杨业,这位以稳健著称的老将,用兵却如北地的寒风,冷酷而持久。他并未因兵力占优而急于求成,反而依托关城,摆出了滴水不漏的防御态势。每日,朝廷的床弩与投石机都会准时向叛军营地倾泻死亡,消耗着叛军的士气和物资。
公孙戾困兽犹斗,发动了数次悍不畏死的强攻。身披重甲的幽州锐士顶着箭雨滚石,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拍击着石门关斑驳的城墙。关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化不开的腥甜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