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这样，张馆长和林峰眼睁睁地看着学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林峰估算了一下，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流失了至少三四十个学生，这对一个以服务读者为宗旨的公共图书馆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小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看着张馆长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她知道张馆长是个很爱惜羽毛、重视单位形象的人，今天这种情况，肯定让他下不来台。
「馆长，要不我再去跟她们说说？」林峰小声建议。
张馆长摇摇头：「没用的，该说的我都说了。」
确实，张馆长刚才又去跟赵姨等人交涉了一次，但得到的回应更加强硬。赵姨甚至说出了「我们是纳税人，有权利享用公共设施」这样的话，让张馆长完全没法接。
更糟糕的是，大妈们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她们依然在那里嗑着瓜子，聊得热火朝天，偶尔还会发出阵阵哄笑。有个大妈甚至脱了鞋，把脚盘在椅子上，一股异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林峰觉得这种氛围太诡异了。自习室里明明坐满了人，但却分裂成了两个世界：大妈们的喧闹世界和其他人的压抑世界。大妈们自得其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而其他人——包括林峰、张馆长，还有那些找不到座位和被迫忍受噪音的学生——都显得焦虑和愤怒。
五点半的时候，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背着一个画板，走进了自习室。她应该是附近美术学院的学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她在自习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前。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正在打盹的大妈。
女生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小声地对那个大妈说：「阿姨，您好，请问您这里有人吗？」
那个大妈被吵醒，有些不高兴地睁开眼：「没看见我坐着吗？当然有人了！」
女生被怼得脸一红，小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您好像睡着了，以为您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想问问您是不是很快就走了……」
「走？我凭什么要走？」大妈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我跳舞累了，在这里歇会儿不行吗？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咒我走啊？」
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
「就是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王姐立刻站起来声援。
「看我们老年人好欺负是不是？」
「自己来晚了没座位，还想赶人走，什么道理！」
那个学美术的女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脸色发白，眼圈都红了。她抱着画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自习室。
这个小插曲，似乎让大妈们更加团结，也更加理直气壮了。她们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必须誓死捍卫。
张馆长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他觉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占座问题了，这简直就是公共场合的霸凌！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次尝试。他走到赵姨面前，这次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赵大姐，我理解你们锻炼完需要休息，但自习室是公共学习空间，不是你们的私人休息室。你们这样大声喧闹，甚至驱赶其他读者，已经严重影响了图书馆的正常秩序！」
赵姨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张馆长。这个老馆长看起来确实很生气，脸都涨红了。
「张馆长，」赵姨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是我们不讲理，是这个道理说不通。我们办了借书证，就是你们的读者。读者有权利使用这里的设施，这没错吧？」
「当然没错，」张馆长点点头，「但是……」
「没有但是，」赵姨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影响了秩序，那你们可以在规章制度里写明，跳广场舞的不许进。但既然没写，你们又给我们办了证，就不能赶我们走。」
张馆长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赵姨的话虽然是歪理，但从程序上讲，他确实找不到可以立刻驱离她们的明文条款。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张馆长试图寻找一个折中的方案，「我给你们在楼下活动室安排一个地方，那里也有空调，你们可以去那里休息聊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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