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都很少有了,偶尔醒来,乌黑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屋顶,偶尔会低低地、模糊地喊一声“妈……”。
秀云日夜攥着他枯柴般的小手,眼泪早已流干,眼窝深陷得吓人。
建军像个幽灵,在病房和借钱的路途上往返,胡子拉碴,眼神浑浊呆滞。
最终,在一个没有月亮、寒风刮得窗户纸呜呜作响的冬夜,铁蛋那点微弱的呼吸,像燃尽的灯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他小小的身体在秀云怀里一点点变冷、变硬。
铁蛋的棺材,小得可怜,像一件放错了地方的玩具。
下葬那天,阴风卷着纸钱灰,打着旋儿往人脖子里钻。
秀云被人架着,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小小的土坑,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破碎的呜咽,仿佛灵魂已被一同埋了进去。
爱玲穿着素服,站在送葬人群的边缘,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刻意与那小小的棺材保持着距离,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祥。
葬了铁蛋,张家小院死寂得像座坟。
秀云回到西屋,机械地收拾着儿子的遗物——几件磨破了边的小褂,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还有那个铁蛋最爱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的小拨浪鼓。
就在她拿起一件小褂时,一块巴掌大的、鲜艳刺目的红布角,从衣服褶皱里飘落下来。
是爱玲那块嫁衣料子!
不知何时遗落在这里。
那抹猩红,像一桶滚烫的油,猛地泼进秀云早已枯竭的心湖!
她眼前瞬间闪过爱玲炫耀红布时得意的脸,闪过那对红得滴血、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油漆柜,闪过铁蛋躺在病床上惨白如纸的小脸……所有的悲痛、怨恨、绝望,被这抹红彻底点燃、引爆!
她抓起那块红布,像一头被逼疯的母兽,冲出西屋,目光在死寂的院子里一扫,立刻锁定了目标——张老太正拉着失魂落魄的爱玲的手,在堂屋门口低声说着什么。
秀云几步冲到她们面前,枯瘦的身体里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嘶哑的吼声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张爱玲——!”
爱玲和张老太被这声厉鬼般的嘶叫吓得浑身一抖,惊恐地抬头。
“看看你的红嫁衣!”
秀云扬起手,那块猩红的布料在惨淡的天光下像一面招魂幡,“看看你的红柜子!”
她血红的眼珠死死钉在爱玲脸上,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