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件嫁衣的领口都绣着名字,有的是我认识的,村里早夭的后生;有的是我不认识的,大概是早年间的陈家人。
它们都在等我。
红绳勒得脚踝生疼,小孩的手冰凉,攥着绳头往祠堂深处拖。
李月娥走在前面,肚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响,像在催我快点。
门槛太高,我被绊了一下,低头时,看见门槛缝里嵌着很多指甲,有的新,有的旧,最上面那个,是我昨天逃出来时,被窗户玻璃划破的。
原来从红绳缠上我手腕的那天起,我就没出过这祠堂。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灌溉渠的水流进了院子,漫过我的脚踝,带着河泥的腥气。
水里漂着很多红绳,一根接一根,缠在我的腿上,往祠堂深处拖。
深处的黑暗里,好像有很多人在等我。
有爷爷,穿着蓝布衫,笑着朝我招手;有叔公,吊在梁上,舌头耷拉着;有瘸腿管事,脸肿得像馒头;还有很多没见过的男人,他们都穿着红嫁衣,肚子鼓鼓的,嘴角咧得大大的。
他们的手里,都攥着红绳。
我突然想起相框里李月娥的眼睛。
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或许不是在忍疼,是在警告。
警告我,别碰那根红绳。
可现在晚了。
红绳已经勒进我的肉里,和骨头缠在了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