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还睁着,瞳孔里映着陈砚扭曲的脸,映着雨夜,映着榜文上“第九名”三个字。
王玙的马蹄就在这时踏破雨幕。
金冠锦袍,马鞭挑着一盏琉璃灯,灯火映得他唇角笑意分明:“第九?
可惜。
家父替我谋了通政司观政,从六品。
陈砚,你还得从翰林院编修熬起——熬到几时?”
陈砚没抬头,只是更紧地抱住林远渐冷的身体。
王玙的靴跟踢了踢石碑,血水溅上他雪白的锦袍下摆,他嫌恶地皱眉:“晦气。”
马蹄声远去,贡院前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陈砚低头,看见林远右手死死攥着,指缝露出一角黄纸——那是他们一起抄的《朱衣点额》诗,纸已被雨水浸透,字迹晕成黑红一团。
雨停了,天边却滚过闷雷,像无数看不见的蝉在地下振翅。
陈砚起身,血顺着眉骨滑到嘴角,咸而腥。
他抬手擦去,转身走进更黑的天色。
6陈砚辞官归乡。
归乡那日,陈砚特意带着块桂花糕,秋阳薄西山,斜斜地挂在老桑树的枯枝上。
树死了,枝桠戟张,戳向天空。
陈砚下马,官靴踏在碎叶上,脆裂声惊飞了树根下啄食的快要枯死的麻雀。
他抬头,看见枝桠间悬着一只风干的蝉蜕,薄翼透明。
风一过,蝉蜕轻晃,像一声未出口的叹息。
几个孩童追逐着跑过,手里举着竹枝,枝梢挑着一只断翅的蝉。
蝉还在挣扎,翅脉颤抖,发出细若游丝的哀鸣。
“飞不高!
飞不高!”
孩童们拍掌大笑,一脚踩下。
蝉壳碎裂,声音清脆得像骨头折断。
陈砚忽然弯下腰,干呕起来。
暮色四合时,他站在祖母坟前。
土腥味从坟头升起,像一条不肯散去的魂,缠着陈砚的脚踝,一步一步往心里钻。
他把灯笼放在脚边,火舌被风压得极低,照出墓碑上“陈氏”二字——笔画方正,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萧索。
祖母从未说过自己姓宫。
她死前那日,咳得血溅在帐上,仍只道:“埋我时,别立碑,别写姓,我担不起。”
陈砚以为她是怕阴司索旧债,如今才知,她是怕黄土压不住一段被抹去的姓氏。
玉珏在掌心合拢,两半纹路咬合,拼成一枚完整的“宫”字。
篆体圆转,本该雍容华贵,却被岁月磨得棱角森冷。
陈砚闭上眼,指腹描过玉面,仿佛描过祖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