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日的讲席之上。
我也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打扰,习惯了他身上那种与这奢靡慵懒宫殿格格不入的清冷气息,习惯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望过来。
这习惯细密无声,甚至让我在几日后一次本该他来讲书的午后,罕见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往常楚策讲书,时辰极其固定,差遣宫人来辞也总是有迹可循。
但这日,直至窗外日影西斜,长窗的影子都从东侧移到了南侧,那抹挺括的青碧色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殿阁里的冰鉴缓慢地释放着寒气,冰水融化滴落的细微滴答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盘已有些打蔫的珍珠葡萄,指尖拈了几次,又兴致缺缺地松开。
那股总是扰人的松墨气息不在,殿内空气里只剩糕点的甜腻和更浓郁的熏香,甜得过熟,反而让人有些烦闷。
直到丹珠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将一轴卷得极细密、封着火漆的密报,轻轻放在了我手边的玳瑁嵌螺钿小几上。
“殿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刚到的。”
我斜倚在贵妃靠上,漫不经心地将那密报拾起,指尖挑开了封口的火漆。
白纸黑字,字迹清秀工整,记录的是楚策今日的行程去向。
内容很简单,几个关键的字眼却带着跳脱的刺目感:“……巳时三刻离宫……赴城南镜湖雅集……礼部侍郎陈公作东……席间有陈家嫡女……献新作……”那雅集,便是京城里素来以风雅闻名的陈家小姐牵头操办的镜湖诗会。
密报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捏在指尖竟有些滑,仿佛沾上了什么不该有的水汽。
我抬起眼,目光穿过微敞的长窗。
窗外,御花园里,连绵的芍药开得正盛,硕大的花朵挤挤挨挨,在暮春的风里放肆地吐纳着浓烈到呛人的甜香,层层叠叠的粉红绛紫,烂漫得简直失了分寸。
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侧后方一个小宫女因紧张而骤然加重的、压抑的吸气声。
捏着那方密报,我的指尖下意识地用了一分力。
光滑的纸张被捻出细微的褶皱。
“都听着。”
我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午睡方醒的慵懒尾调,落在过于安静的大殿里,却像一片薄冰滑过镜面。
“楚大人今日,去了镜湖诗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