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口,喉咙间像堵满了砂纸,“就……给她梳梳头……梳梳顺当……”那眼神深处翻滚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仿佛这是他毕生所能积攒的最后,也最重的砝码,“她活着时……最爱惜头发……临走前……就念叨这个……”旁边一个同样穿着工装、身形微胖的年轻工作人员正拿着单据走过来,听到这话,嘴里几乎立刻轻蔑地哼了一声。
声音不算大,但在凝固的空气里,那种刻意压制过的嗤笑却清晰得令人刺耳。
“喏,”他斜着眼,下巴朝陈树根手里的钱努了努,那意思不言自明。
那微胖年轻人撇了撇嘴,刻意压低却依旧能让人捕捉到的声音带着一丝轻佻,清晰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这点钱?
啧,画个眉毛都算贵的,还梳头?
够什么……买花圈都够呛哦……”言语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那化妆师依旧面无表情,只在那微胖同事嘀咕时,目光极快地掠过陈树根僵直递钱的手,在他那张被痛苦碾平、布满沟壑的脸上停顿了不到半秒。
旋即,她伸出两根冰冷干净的手指,捏住了那沓旧钞最上端的一个角,指尖纤细白皙,指甲圆润透亮。
动作精准、迅速,没有片刻的迟疑和多余的温度。
她没有数钱,也没有再看陈树根的脸一眼。
钞票被毫不费力地抽走,塞进了白大褂侧面宽大的口袋里,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职业习惯。
“……先付款。
流程。”
她语调平静无波,带着公式化的程序感,仿佛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交接,眼光已经越过陈树根,看向门外等候区另一处,那里隐约有别的家属身影移动。
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老人,落在更远处某个有待处理的事项上。
陈树根的身体在那几个冰冷的字落下时,猛地一僵。
那只递空了的手还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保持着托举的姿态。
指关节因为用力太久而发白,又因为失去了目的而显得茫然无措。
一股汹涌的、浑浊的热流轰然冲上他的眼眶,灼得他视线骤然一片模糊。
三十年来积压在脊背上、刻入骨髓的重量,瞬间被这四个字引爆,沉重地向下拉扯着脊椎。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布满灰褐色污垢和龟裂纹路的、如同鸟爪般干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