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京搞摇滚,没人会觉得你高尚,更多人觉得你怪。
我们那个排练的地下室,本来是个废弃防空洞,潮得能长蘑菇。
墙上贴着撕破的海报,角落里积水泛着油光,鼓皮裂了没人修,音箱吱吱啦啦,插上电要先磕半天。
到了晚上,排练房的门外常有醉汉撒尿,也有收废品的老人趁人不注意,摸进来顺走点铜丝。
有时我们排练到一半,外头房东突然来敲门,问我们什么时候把租金交齐。
林森把兜翻个底朝天,最多凑出几十块。
房东嫌我们吵,嫌我们脏,说以后少带外人来。
我们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房东一走,林森一屁股坐地上,一边点烟一边骂街:“连当个讨厌鬼的资格都得先交钱。”
我看着手里的吉他,弦锈得发黑。
有一天弹到一半啪地断了,我想去琴行换弦,老板一看我穿得破旧,懒得搭理。
吉他弦一套十块,得省出两天饭钱。
鼓皮破了,只能用胶带缠一缠,将就着敲。
有时候我们出去找活儿,跑遍鼓楼、三里屯、五道口的酒吧。
老板看见我们,皱眉:“你们玩摇滚?
唱点流行歌还差不多,这玩意儿没人听。”
偶尔给我们一个机会,也只是让我们晚上十点半以后上台,等客人都醉了,才让我们闹腾一阵。
有一回,我弹到第三首,台下只剩一个酒鬼,在桌上磕着酒瓶发呆。
唱完老板塞过来一瓶啤酒和五十块钱,说:“能玩,别闹事,明天别来了。”
有时候也碰上自来熟的观众,点歌一首接一首:“会不会崔健啊?
会不会‘一无所有’?
来点能吼的!”
林森唱得嗓子哑,最后还是把吉他一收,冲那人苦笑:“哥,咱也一无所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每个人都在为房租、饭钱、下一场演出焦头烂额。
张立白天去送快递,晚上还得帮房东修灯泡。
林森去工地搬砖,阿飞除了工地,还会在酒吧给别人弹流行歌。
我们白天各自奔命,晚上聚在地下室里,点着半根烟,合计下一顿饭钱从哪来。
有一天我问林森:“你说我们这样活着,算什么?”
林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算是把人活成了歌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在北京,没有人会在意你是谁、唱什么歌、从哪来。
我们像是风里的一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