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亲用缝纫机补校服,“咔嗒咔嗒” 的声音陪着我,缝纫机的皮带轮上缠着我的旧红领巾,像条褪色的蛇。
二妞抱着孩子来找我那天,雪刚停。
孩子皱巴巴的,像个没发好的馒头,二妞的白球鞋早没了,换成露脚趾的棉鞋,鞋面上补着块花布:“秀才,帮娃起个名吧,姓陈。”
我看着孩子紧闭的眼睛,想起砖厂的传送带,想起父亲接烟屁股的手,突然说:“就叫陈醒吧,睡醒的醒。”
二妞愣了愣,突然笑了:“好,让他醒醒,别像咱们似的,一辈子活在梦里。”
中考前一天,我在砖厂遇见李建军,他正帮父亲搬砖,“尿素” 工作服穿在他身上像戏服,裤腿卷得老高,露出晒黑的小腿。
“秀才,” 他抹了把汗,“我爹说考不上就去学修车,反正我数学才 30 分。”
我想安慰他,却看见他裤兜露出半截《少女之心》,书角卷得像油饼。
考试那天,王老师站在考场门口,破天荒穿了件干净衬衫,解放鞋用铁丝绑着底:“默啊,别怕,就当是写情书。”
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父亲在砖厂打盹的样子,想起母亲补校服时的缝纫机声,笔尖在试卷上落下,“包分配” 三个字在阳光里晃了晃,像块磁铁,吸住了我所有的犹豫。
发榜那天,镇中学的红榜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踮起脚,在 “省供销学校” 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旁边是李建军的名字,后面跟着 “县高中,差 5 分”。
王老师拍着我肩膀笑,旱烟袋差点掉在地上:“好小子,给咱班争了口气!”
李建军挤过来,假装揍我:“秀才,以后去城里别忘了我,给我寄张火车照片!”
离开小镇那天,父亲特意换了顶新草帽,帽檐遮住了一半脸:“到了城里别想家,食堂的馒头管够。”
母亲往我帆布包塞茶叶蛋,十个鸡蛋有五个是裂纹的,“煮破了入味。”
她的手在我袖口偷偷缝了个口袋,里面装着那枚眼镜哥给的铜钱,还有王老师送的《中考冲刺题》,扉页多了行字:“默啊,替我儿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绿皮火车开动时,我趴在窗边,看见李建军骑着二八自行车追火车,车筐里放着我送他的链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