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姜夫人刚吩咐上茶,便见女儿笑盈盈捧出卷《禹贡地域图》:“听闻公子精研地理,可否指教河西四郡的盐铁产量?”
待说到“敦煌戍卒冬日以醋布代盐”时,周公子额角已沁出冷汗。
姜丽抚着案头《水经注》,突然“失手”打翻砚台,墨汁泼了对方满襟。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她低头藏起袖中松烟墨锭,嘴角梨涡忽隐忽现。
这般戏码连演半月,说亲的人家渐稀。
直到谷雨那日,刺史夫人亲自登门,腕间翡翠镯子晃得人眼花:“我们卢家三郎刚从洛阳太学归来,最喜才女……”姜丽捏着绣绷的手猛然收紧,针尖刺破指尖。
血珠洇在绢面红梅上,倒像添了朵真花。
她记得《氏族志》里写着,范阳卢氏与太原王氏世代通婚。
当夜暴雨倾盆,姜丽跪在祠堂青砖地上。
父亲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王家今晨递来婚书,卢氏女是王当表妹。”
供桌上的蜡烛爆了个灯花,映得祖宗牌位忽明忽暗。
“女儿不嫁。”
姜县令手中家法“啪”地砸在供案,“由不得你!
御史台正在查漕运旧案,王家此时求娶卢氏女,分明是要……父亲!”
姜丽突然抬头,眼中跳动的烛火竟似剑光,“若我能解漕运之困呢?”
更漏声里,姜丽将誊抄的账册摊在父亲面前。
盐引、漕粮、商税,朱笔勾连处织成张密网,最终都指向洛水畔的几座粮仓。
姜县令越看越惊,纸页哗啦作响:“这些暗账你从何得来?”
“王公子留下的典籍里,夹着永徽年间的漕运图。”
姜丽指尖抚过账册上的批注,“女儿比照近年赋税,发现仓库存粮竟比账面多出三成——这些陈粮,怕是有人要趁春汛运往江南牟利。”
五更梆子响时,姜县令捧着账册匆匆出门。
姜丽倚着门框看父亲消失在雨幕中,怀中青玉笔搁硌得生疼。
她忽然想起王当信中所言:“并蒂雪莲,十年一开。”
七日后,洛水码头。
姜丽戴着帷帽混在人群中,看衙役们将霉变的陈粮一袋袋拖出仓库。
父亲正与仓曹参军对峙,忽然听见马蹄声如惊雷。
马上青年官袍湿透,高举的令牌上“翰林院”三字刺破雨幕:“奉旨协查漕运案,闲杂人等退避!”
姜丽帷帽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她早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