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棉鞋渗着血,这是冻疮破烂的结果,蓝布书包鼓鼓囊囊地坠着。我先摸门框确认钥匙还在,才从怀里掏出个报纸包。
油渍渗过“安全生产”的标题,露出里头小半截腊肠——本来是厂里给夜班工人的加餐,但班长是我爸带出来的,他偷偷把腊肠给了我。
“班长说我今天铲了八车煤,顶半个正式工。”我把腊肠切成薄片,排在搪瓷缸盖上。油星子沾着他虎口的裂口,凝成血珠似的红点。小妹伸手要抓,被红英拍了下手背:“等哥说完。”
我从棉鞋掏出一颗带血钢珠,红英没问我这是哪来的,就像没看见我棉裤后腰的鞋印——42码军用靴的锯齿印,全厂只有李主任和厂长有这种鞋,她只是转过身默默擦眼泪。
我又从书包里抖出个牛皮纸袋,哗啦啦倒出七枚分币:“班长给的,说凑满二十枚就能换火柴。”铝币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后半夜起了风,房梁上的老鼠啃木头声格外响。我坐起来往搪瓷缸里灌热水,铁皮饭盒在怀里焐着。我闻见槐树叶煮烂的涩味——爸在生前教过我们,胃疼时喝这个管用。
“哥?”红英揉着眼睛坐起来,麻花辫散成枯草堆。我的冷汗顺着下巴颏滴在0376的工号上,声音却硬得像块铁说道:“赶紧睡你的。”
月光从破窗纸漏进来,照见我蜷成虾米的影子。锅炉房第一天,我替班长扛了三袋煤,换回七枚分币和半块烤红薯。红薯揣在怀里忘了吃,被体温焐成了烂泥。我偷偷翻看牛皮纸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