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林宝又吐了。这次吐出来的是血沫，混着没嚼碎的肉渣在草席上蜿蜒。张红娟突然抄起顶门杠砸向林树：“丧门星！就知道瞪着眼！去请王瞎子！”

林树窜出门时，听见奶奶在念叨：“小娃娃吐毒呢，吐完就好...当年你爹吃观音土不也这么过来的...”

雨水像掺了陈年的灶灰，打得人睁不开眼。林树赤脚蹚过泥塘，看见村口的老石碑歪在沟里。“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的刻字泡在泥汤里，半截蜈蚣正从“俭”字的裂缝里钻出来。

王瞎子的土坯房锁着门。林树扒着窗缝瞧见供桌上摆着半碗狗肉——和他家灶台上那碗一样飘着层黄沫。他转身往家跑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就看见那只剩半边身子的野狗，蛆虫正从它空荡荡的眼窝往外爬。

堂屋的油灯灭了。林树摸黑撞翻条凳，指尖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林宝的脚踝肿得发亮，像灌了脓的猪尿脬。床上传来黏稠的水声，像是有人用破葫芦瓢在搅浑汤。

“妈，王瞎子不在...”

“闭嘴！”张红娟的剪影贴在窗纸上，正把剩下的狗肉汤往陶罐里倒，“明早热热再喂，这油花够宝儿撑三天。”

惊雷劈下来时，林树看清了草席上的东西。林宝的嘴张得能塞进拳头，一截森白的狗趾骨卡在喉头，牙龈上粘着半片蛆壳。

屋檐水砸在腌菜缸里，叮咚，叮咚。

**1978年8月，中元节前夜**

蒸笼喷出的白汽里浮着油腥味，林树蹲在灶台后添柴，看着火舌把母亲的身影投在土墙上。那影子没有头——张红娟正抡着斧头剁猪腿骨，扬起的碎肉渣粘在横梁悬挂的冥婚灯笼上，把惨白的纸面染出星星红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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