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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闯祸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都升起来了,阿元还没有睡醒,而颜仲琪已经在房间的地板上打坐了一个时辰,以他平时的习惯,早起会先练拳,等到身子热起来了才回去泡冷水澡,如今逃亡在外,如果练拳会引人怀疑,于是只好学着祖母的样子静心打坐。

等到公主醒来,见颜仲琪持刀立在床边,吓得立即弹起身来,今日是冬至,颜仲琪想征求公主的意见,是离开盛州城继续南下赶路,还是多待一天,民间以为,冬至大如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包饺子,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颜大哥,咱们晚一天再走好吗?你听,外面已经放起了鞭炮,阿元不想这一天还要赶路。阿元裹着被子,歪着脑袋乞求颜仲琪。

颜仲琪无奈地点头答应,他自然十分想满足公主的小愿望,可是照这个速度,他们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岭南啊。

阿元兴奋地抱住颜仲琪的脖子,忍不住在床上欢呼雀跃,颜仲琪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感受公主温热柔软的身体,和全身散发的那种若有似无的香气。

穿戴好之后,他们二人下楼,见到店老板,简单问候了一句,便往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颜仲琪对店家说:“老板,我们兄妹二人要多住两天,如若今日有空房间,烦请先留出一间给我们。

那店老板美滋滋地收起银子,承诺一定办到,还对颜仲琪说,后厨备了早饭,问他们要不要先用过之后再出门,颜仲琪看着身边的阿元,她摇头婉拒了。

盛州城的主街十分热闹,今日虽冬至,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但日头却十分好,照在阿元的脸上明媚温暖,颜仲琪甚至能看见她白皙娇嫩的小脸上,依稀可见的绒毛。

路边有摊贩招呼着卖馄饨,阿元小跑着就坐了过去,豪爽地对小贩吩咐:“老板,两碗馄饨多些虾皮。

她的样子十分熟稔,颜仲琪几乎忘了她本是久居深宫的公主,而阿元却说:“前两年,大哥刚搬进自己的府邸,我去住了几日,他常带我出去玩,我们最远跑到洢水河畔,那里有许多人牧马踏青,人一多,卖小吃的摊贩就聚集,我饿了他就给我买馄饨吃。

颜仲琪听她这么说,也开始思念自己的手足兄弟,便顺着阿元的话说道:“你大哥还真疼你。

阿元扬起小脸自豪地说:“那当然了,我大哥是世上最好的男子,阿元以后嫁人就要嫁给大哥这样的。

颜仲琪只在宫宴之上见过豫安王一次,他的确如阿元所说,温文尔雅,热情大方,如果将来继承大统,一定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与他正好相反,二皇子祯平王却显得冷淡不少,众臣向他行礼他只是冷冷地就叫平身了,可奇怪的是,朝堂之上,居然也有不少大臣追随他,这一点让颜仲琪很是不解。

传言陛下龙体已然不再康健,已经断断续续吃了好几个月的药,朝堂之上,街巷之中,关于谁将继承皇位的传言甚嚣尘上,压也压不住。

他私心更愿意豫安王承继大统,如果他成为九五之尊,对待臣民一定宽容和善,自然也不会轻易大刀阔斧地裁撤驻军。

于是,颜仲琪便好奇地问眼前这个满眼只有摊贩手里馄饨的小丫头:“阿元,你喜欢哪个哥哥?

“当然是大哥!阿元从摊贩手里接过碗,头也不抬就吹着喝汤。

“果然心有灵犀。颜仲琪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连面前的馄饨都显得格外鲜香。

吃过馄饨,颜仲琪从怀中摸出七八文钱放到桌上,在摊贩的千恩万谢中领着阿元离开了。

冬至果然如年节一般热闹,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应接不暇,阿元刚吃完馄饨就要吹糖人,买了兔儿爷又要鸡毛毽子,颜仲琪便跟在后头不停地从怀里摸钱。

突然,小丫头不走了,惊喜万分地回过头,将手里吃的玩的全都往颜仲琪的手里一塞,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说道:“哇!冰糖葫芦哎。

“阿元想吃吗?颜仲琪明知故问。

阿元恨不得把头点出重影来,她从未吃过冰糖葫芦,宫里头御膳房不会做这些市井小食,茵茵倒是尝试着做了一回,可最后糖熬得过火,尝起来已经有些发苦了,最后也只好作罢。

二哥说,这种东西既低贱又不卫生,身为公主怎么可以吃呢。

可阿元就是想吃啊。

她怕颜仲琪也会一板一眼地教训她,但他却刚好相反,对于公主没吃过这么寻常的东西感到十分惊讶和惋惜,他虽不觉得糖葫芦好吃,但也希望公主可以亲自尝一尝。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铜板递给那小贩,指着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笑盈盈地问阿元想要哪一串。

阿元听完这话,眼眸里顿时亮晶晶的,于是他围着小摊转了一圈,终于选定了一串山楂最大个的。

小贩把那串抽出来递给她,阿元小心翼翼接过来,如珍似宝一般拿在手里,想吃却又不舍得吃。

“吃吧,酸酸甜甜可好吃了。颜仲琪给了她足够的期待。

于是阿元便用手去拨开那层薄如蝉翼的糖纸,却有些艰难,于是颜仲琪低下头,耐心地跟她解释:“阿元,这层糖纸其实是米浆做的,也是可以吃的。

“真的吗?好神奇啊。阿元没想到简简单单一串糖葫芦居然也可以这么讲究,与之相较,宫中那些花里胡哨的糕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了。

她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舔那层薄薄的糖纸,瞬间便融化了,糖壳的甘甜趁机触碰到她的味蕾,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的甜味,带着一种有趣的酸香,想来应该是山楂的味道。

于是,她张大嘴巴咬下半颗山楂,那外层的糖壳瞬间就碎了,咯嘣咯嘣地随着牙齿的咀嚼而柔软。

阿元细细品味着,颜仲琪低着头含着笑看着她对糖葫芦的初体验。

突然,阿元眉头一皱,含糊地说:“粘住牙了。

“哈哈哈!颜仲琪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个傻公主,哪有糖浆不粘牙的。

阿元有些为难地想要将那点糖从牙齿上清除掉,奈何总是不得法,这样实在不体面,她毕竟是公主,总是这样用舌头舔的确有失文雅。

“颜大哥,你转过去。阿元摆手让颜仲琪回避。

颜仲琪便只好背过身去,阿元趁势用手塞进嘴里,将那点烦人的糖团揪出来扔到地上。

除了粘牙之外,山楂并未取籽,阿元一个不察,差点把牙都咯碎了。

很遗憾,糖葫芦并不如想象中美味,也不便入口,阿元有些失落,将剩下的半串递给颜仲琪,嘴一嘟说人家不吃了。

颜仲琪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便了接过来,他三下两下就把剩下的几颗山楂都解决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却还有多余的空间活动往外吐籽。

“阿元你看,糖葫芦得这么吃。颜仲琪教导她,这本来就是市井小食,不用在意什么体面文雅,怎么方便怎么来。

阿元抿着嘴,满意地笑了,这时,颜仲琪又偷偷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阿元虽然是公主,可也是个小女孩啊。

听完这话,阿元便扬起脸看着颜仲琪憨厚淳朴的面庞,他虽然长得不如自己两个哥哥英俊,但细看下来也还不错,浑身散发着一种清澈的敦厚感。

阿元就这样直直地瞧着他,目不转睛,眉眼含笑,看得颜仲琪不自觉脸红了。

日渐中午,太阳已经悄悄升到了头顶,阿元始终看着颜仲琪的方向,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觉公主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不远处的一栋雕梁画栋的小楼,门匾上刻着“望春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颜大哥,那里是做什么的?怎么好些个小姐姐在门口招呼过往的客人啊。

阿元突然这么一问,颜仲琪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咱们去看看吧,兴许里面有歌舞表演。说罢,阿元便拉着颜仲琪的胳膊要往那里走,颜仲琪连忙把她往回拽,嘴里慌不择言地嘟囔着:“公主你可不能去,那是男人们喝花酒的地方。

“花酒?阿元不解,便继续追问:“梨花春还是黔州酿?她记得,自己的两位皇兄常饮此酒,那酒闻起来就呛鼻,一点也不如丞相府里的温泉米酒好喝。

颜仲琪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含糊道:“都不是,花酒得由花姑娘陪着喝,不入流的男人才去那种地方,总之,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一个姑娘家家,就更不能去了。

阿元瞪大了眼睛,仿佛听懂了几分,于是便追问道:“那颜大哥喝过花酒吗?

“我怎么可能去!颜仲琪立马矢口否认,但明显有些心虚,其实不然,他十五岁那年,被自己的堂哥颜伯文诓骗到岭南府最大的那家妓院喝个烂醉,次日回来,老太君命他俩趴在长凳上,抡着拐杖往死里打,最后拐杖都断了两截。

放纵的代价就是十天下不来床,想到这里,颜仲琪不禁摩挲了几下屁股,仿佛那里还隐隐作痛。

“那本公主今日就带你开开眼。既然男人们都想去,那自己就得带着颜仲琪去领略一番,好弄清楚是什么花红柳绿迷了男人们的眼。

颜仲琪见公主大步流星地朝望春楼走去,他在后头撵都撵不上,两只手几乎被公主刚买的小玩意占满了,情急之下,他一股脑全扔了,三步并作两步拉住了公主,哆哆嗦嗦地央求道:“姑奶奶啊,你可不能去,我还没活够呢。

“颜仲琪,你是不是不敢啊?阿元鬼笑着刺激他,古灵精怪的样子让颜仲琪既好气又好笑。

“笑话,我堂堂岭南府少将军,刀山火海我都敢踏,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去的?颜仲琪很明显就吃这套,完全受不了别人激将。

“是吗?那咱们今天就踏翻这望春楼,谁不去谁是小狗。阿元抚掌而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去就去,谁怕谁!颜仲琪完全掉进公主的陷阱里,沉浸在不可一世的豪情里无法自拔。

阿元说着就要进去,却又被颜仲琪拉了回来。

颜仲琪三番五次劝阻,阿元都有些恼了,她杏眼圆瞪,双手叉腰,仿佛马上就要暴走了。

“公主啊,这种地方不会接待女人的,你好歹乔装了再过来,要不连大门都进不去,他边说边引导阿元往侧门看,那里有三四个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汉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往来的客人,生怕有人闹事。

“你看那几个人,他们都是打手,你这样贸然进去会被打出来的。

颜仲琪只好如实相告,反正能拖一时便拖一时,晚一会儿,说不定公主就能打消这个蠢念头。

阿元长叹一口气,听从了颜仲琪的建议,决定乔装成男人,趁着天黑再来一探究竟,于是她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试图找到一些作为男人不拘小节的感觉。

颜仲琪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宠溺和无奈交错夹杂,他笑得像个傻子,偷偷地模仿公主的步调和仪态,已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在跟踪他们。

这个颜公子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要不要回禀王爷找个麻袋套头揍他一顿?“一人对他的同伴说道。

“这不好吧,他可是钦定的驸马爷。同伴明显有些担心。

“怕什么,连王爷都说他配不上庆元公主。

回到客栈,阿元迅速从包裹里翻找出颜仲琪的衣衫,却不小心把他的亵衣抖落出来,颜仲琪的脸都红了,连忙抢过包袱对阿元埋怨道:“公主怎么能随便翻人家的东西。

“颜仲琪,今晚本公主要扮成男人,我得穿你的衣裳。阿元并没有注意到他那褶皱起球的亵衣,满脑子都是望春楼里的花花世界。

颜仲琪抱紧包袱不放,伸长脖子叫嚣道:“你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一样,你能穿上我的衣裳吗?

也是啊,阿元凑近了和颜仲琪比了比,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到颜仲琪的肩膀。

“那怎么办?阿元嘟着嘴巴,一脸惆怅地看着颜仲琪。

颜仲琪无奈地叹了声气,背过阿元在包裹里翻找着,在某件袍子的里衬里摸出一锭碎银子,然后转过来对阿元说:“咱们去成衣铺买两件回来,刚好公主也该换换衣服了,老穿这一身衣服容易被人盯上。

阿元扬着脸,瞬间就笑了。

盛州的成衣铺里,无论材质和款式都参照京城达官贵人们的穿着,阿元路过一家,随便往里一看都是锦衣华服,但颜仲琪却拉着她不让进,义正言辞地说道:“咱俩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穿这么招摇是怕吃不上牢饭吗?

阿元听完瘪瘪嘴,不服气地说道:“颜仲琪,你是不是没钱啊?

这话不假,因出行仓促,他确实没带多少银子,父亲那里有许多银票,他一张都没带,银票上都有存进的票号,很容易被确定身份,他和公主正被通缉,如此堂而皇之在街上溜达已经十分冒险了。

可没料到,阿元却随手掏出一只不大不小的荷包,当着颜仲琪的面打开,里面藏了不少金银细软,碎银子和金瓜子是宫里常用来赏赐奴才的,这都不算什么,可她居然带出两颗夜明珠和一块和田玉佩,这不是要了命吗。

颜仲琪赶忙把她拉到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说道:“姑奶奶,你知道咱俩的通缉令上是怎么写的吗?

“知道啊,说我们偷了宫里的宝物,赏金是黄金三十两。阿元眨巴着大眼睛,根本没听出来颜仲琪的画外音。

“那你这里头是什么?颜仲琪不甘心,指着荷包里面继续追问道。

“钱啊。阿元言简意赅,在她眼里,有了这些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全都不在话下。

“错,是罪证!颜仲琪以手扶额,头痛万分。

只是还没等阿元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蒙着面,趁其不备冲上来把阿元手里的荷包抢走了。

两个人瞬间呆立在原地,根本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被抢劫了。

颜仲琪最先反应过来,他连招呼都没跟阿元打就快速起跳去追那劫匪,因他自己本身就是盗匪,所以也不敢声张,没法吆喝着让过路的百姓帮忙堵着那人。

“颜大哥,我的钱!阿元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颜仲琪身手了得,轻功也不错,但还是落了下风,他们在街巷里穿梭不停,只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他就跟丢了,他被那劫匪带到一个狭窄的死胡同里,茫然地来回转圈。

阿元一直在原地等着颜仲琪回来,本以为他一定会追回自己的荷包,可没想到,却远远见着他垂头丧气地走过来,脸色十分难看。

“颜大哥,我的荷包呢?阿元满怀期待地问道。

颜仲琪半晌都不说话,被阿元追问得没办法了,他才不情不愿地回道:“没追上,叫他跑了。

“什么?阿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听错吧,堂堂岭南府少将军,上阵杀敌无数,居然连一个小蟊贼都追不上。

她好失落啊,没有钱怎么买衣服,怎么去喝花酒,怎么像个男人一样左拥右抱,享受一掷千金的快感?

“阿元你别生气啊,荷包被抢未必不是好事,省得咱们暴露行踪,那小贼抢走了宫里的宝贝,那他就是通缉令上的江洋大盗,跟咱们可没关系。

颜仲琪不得已如此安慰心情一落千丈的小公主,可她一点都不领情,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这时,不远处某个街巷的角落里,刚才那个蒙面的蟊贼掂量着手里的荷包,十分骄傲地跟同伴邀功。

“你怎么把公主的银钱都抢了,他们这一路没钱怎么办?同伴显得有些焦急,那毕竟是金枝玉叶啊,是陛下和皇子们心尖上的人。

“我不抢她的钱,难不成真叫她去妓院胡来啊,王爷要是知道了,非得砍了你我的脑袋。那蟊贼思虑周全,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当晚,这只荷包就被快马加鞭送到豫安王府,大皇子将那荷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桌案上,两只硕大的夜明珠咕咚着滚到地上,被一旁的侍卫拾了起来。

豫安王气不打一处来,这明珠是他专门托人从渤海带回来的,想着皇妹怕黑,就让她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照明的。

夜明珠散发的光芒更柔和,不似烛光那般刺眼。

可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要把如此珍贵的宝物挥霍在妓院里,当真是荒唐!

“王爷,公主没钱了这一路可怎么办?侍卫好心提醒道。

“让她跟那个颜仲琪去要饭!

豫安王气得几乎要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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